珏影

12 中原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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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中原的马车上，慕少艾看着身旁安静泡茶的无衣，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就这么放手了？”

 

　　“药师认为，可能吗？”无衣噙着温润的浅笑，瞥了慕少艾一眼。

 

　　慕少艾摇了摇头，“以你的个性，自是留有后手，比起你这样做的用意，老人家我更想知道你给了小鸿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自保的东西和一个地址。”无衣翻出一个茶杯，为慕少艾斟上一杯浓茶。

 

　　慕少艾放下手中的水烟管，端起瓷盏微微抿了一口，“哎呀呀，原来如此，无衣你啊你，还真是狡猾。”

 

　　“药师过誉了。”无衣也为自己满上了一盏，轻吹着氤氲而起的热气，笑着说：“无衣此举只为以防万一罢了。”

 

　　“鸿儿毕竟还年轻，我可不愿他在还未于天际翱翔之前便已陨落。”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拨弄着漂浮的青芽，无衣盯着盏中起起伏伏的茶叶，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他不像羽儿和鸠儿他们出生平凡，生于皇室，容不得真正的天真存在，我若一直护着他，那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害他，更何况我在羽国的位置太过特殊了……”

 

　　无衣话中的未尽之言慕少艾也明白，身为当朝身受羽帝重视的丞相之师，又担任皇子师尹之职，这何尝不是一种暗示呢，暗示这名皇子在羽帝心目中的重量不轻呢，若是无衣在上官鸿信成年后仍然待在他身边，那么所有的阴谋都会使向他们，到时的局势于小鸿、于他和无衣都极为不利。

 

　　“呼呼，你就别瞎操心了，至少羽国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照老人家我看来，至少五年内，羽国不会有大乱发生。”慕少艾满是自信的说着，心中却也在思考着羽国的发展趋势，毕竟灵鹭还在上官鸿信身边呢。

 

　　“更何况还有灵羽、灵雎他们看着呢，灵鸥和灵鹤不久前也闯出了些名堂，有他们在，小鸿和灵鹭那臭小子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无衣颔首，神色虽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但眼底仍存着一丝担忧，他确实不担心羽国会出什么乱子，灵羽他们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他担心的是这天道会不会给他下什么绊子，让事情超出了灵羽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慕少艾看无衣的举动，就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心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无衣啊，你都为这几个孩子操心了多少年，除了小鸿其他人都出师多少年了，出了事他们自有办法去解决，要是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处理了自然会找你，现在就放下心来好好陪老人家我去欣赏中原美景吧。”

 

　　“哈，小生无衣多谢药师开导。”无衣端起茶盏做出了一个敬茶的动作，调笑着说道。

 

　　慕少艾嘬着水烟管，眯着眼笑道：“无衣你啊！又拿老人家我寻开心。”

 

　　“耶！哪有！？”

 

　　说着，无衣放下茶盏，从座椅夹层中取出一本书册翻阅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对慕少艾继续说道，“无衣只是为博药师一笑罢了，反倒是药师你想好这次中原之行先往何处了么？”

 

　　慕少艾闻言，笑颜微敛，难得有些严肃地说：“我与幽冥君他们分别已有一年，现在也不知药神他在何处？”

 

　　“哦？”无衣眼帘微抬看向慕少艾，“为何是不知药神在何处，而非幽冥君等人呢？”

 

　　“幽冥君和岳灵休在旻月那里养伤，而药神则是继续追查着阎王鬼途的踪迹，自数月前有消息从苗疆传来后，便再也没有药神的踪迹了。”慕少艾悠悠地呼出一口轻言，神色深邃而幽远。

 

　　“既然没有消息，那自然是无忧。”无衣收回视线，继续翻阅着书籍，“反倒是你回来后跟我说的，关于幽冥君让你照顾照顾他那个去闯江湖的弟子的事情，你可有动作？”

 

　　“你说杏花啊！”

 

　　想到冥医杏花君，慕少艾脸上稍微肃穆的神情一下子褪尽，他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他这几年在江湖上可闯出了不小的名堂，还弄了个冥医的称号。只是最近过得可不是很如意啊！”

 

　　“哦？”无衣闻言，眉间轻挑，扫了慕少艾一眼，随手将书册翻过一页，“怎样的不如意？”

 

　　“失血症的病人可不好医治，若是在苦境倒不是难事，放血造血换血便可，只是如今这里的中原可没几个先天的人物能够支撑整个治疗过程的进行。”慕少艾边抽着水烟边摇着头说，“他想要根治，这药可不好找啊。”

 

　　“再不好找，药师不都给他找到了么。”

 

　　无衣盯着书册目不转睛地打趣着慕少艾。

 

　　“呼呼，老人家我这是关心有才华的后生晚辈。”

 

　　慕少艾的眼神有些飘忽，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途经的风景，慵懒地有着一如既往的语调说道。

 

　　无衣点了点，“无衣明白，药师无需解释。”

 

　　“不过，药师想好了该怎么把这药材给他了么？”

 

　　慕少艾闻言，转身看向已经放下书册注视着他的无衣，道出了四个字，“万济医会。”

 

　　“万济医会，这一次由谁召开呢？”

 

　　“第一次的万济医会是幽冥君召开举行的，第二次便是药神，这一次则由药师我来举办。”慕少艾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在他与无衣之间的小桌上，指着其中一个图样说，“这一次的盛会，便在这中原与苗疆交界的地方举行，为期一个月。”

 

　　无衣低头观察慕少艾取出的地图，其中中原、苗疆和羽国已经注明，还有很多未知的地方尚未明了，而中原的版图中，天允山却是被重点标注了出来。

 

　　无衣看着不禁轻笑道，“看来这次中原之行，走的正是时候啊！天下风云碑、万济医会，这两场盛会，真是让人期待啊！”

 

　　“就是不知药师你有没有兴趣去一整这天下第一医的称号了。”无衣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少艾。

 

　　慕少艾摆了摆手，摇着头拒绝，“哎呀呀，药师我已经是老人家了，怎么能去欺负那些后生晚辈呢，那是年轻人的争斗，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家去凑凑热闹就行了。”

 

　　无衣笑着点了点头，“说不准到时候，真的有什么热闹可看呢！”

 

　　“可不是！”

 

　　一连数日马车行驶在大道上，激起粉尘飞扬，缓缓地朝着中原与苗疆交界的方向而行。与此同时，收到万济医会即将召开的冥医，背着他的药箱正风尘仆仆地朝邀请函上写着的地点而去，在路过苗疆边境临近道域入附近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已经昏迷过去、浑身是血的青衣男子倒在路边，本着医者仁心的理念，他不假思索地把身后的药箱挂在脖子上，将路边的男子简单地进行医治后，带着他继续朝着万济医会举办地进发。

 

　　数日后，万济医会如期举行，在大会中，来自各地的医师齐聚一堂，发表着他们在医学方面的创新，与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而冥医也将他关于失血症的治疗方法说了出来。

 

　　“失血症的病源在于血液的异变，想要治疗失血症，就必须从血液下手，将受污染的血液培养重生，使其焕发新的深机，便能让它变成正常的血液，而要使血液便回正常，要……”

 

　　冥医在人群之中发表着自己关于治疗失血症的言论，而无衣和慕少艾，则坐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看着他在台上的发挥，小声地交流着。

 

　　“药师，关于冥医的这个方法，你看是否可行？”

 

　　“你既然已经有了判断，又何须问我呢！”

 

　　慕少艾睨了无衣一眼，别看无衣总是找他看病配药，可他本身的医术也不低，早已达到了加入万济医会的标准，若非他无心钻研医学，否则也将是一个不输于药神的药师了。

 

　　“耶！无衣的医术不堪大雅之堂啊！”无衣掩面笑道，“只是对于这血枯蝉有所研究罢了，它可无法达到冥医预期的效果，难道药师不出手相助冥医一把么？”

 

　　慕少艾摇了摇头，“不是药师我不想帮，而是我也没有更好的药材去代替血枯蝉，只是这样的办法，结果也只有一个……”

 

　　慕少艾没说完的话，无衣明白，但是他们无法去阻止，一是他们目前与冥医并不相熟，其次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失血症的方法。

 

　　“咦！？”

 

　　无衣轻叹了一声，将慕少艾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名与冥医同样蓝衣蓝发只是色彩更深沉的青年人在与冥医交谈，且三言两语便将血枯蝉轻易的易了主，而冥医非但没有因为血枯蝉的易主而感到焦虑，反而似乎松了一口气。

 

　　“看来杏花他也看出来了。”慕少艾抽着水烟说道，“只是当他真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该如何跟他的病人解释呢！”

 

　　“既然冥医已经这样选择了，那他必然已经做好了医治失败的准备。”无衣拍了拍慕少艾的肩膀，轻声说道，“而我，对那名轻易能够让冥医让出血枯蝉的年轻人感到好奇。”

 

　　“哦？”慕少艾长眉微挑，看向那名正缓缓朝他们走来的年轻人，低声问道，“你看出了些什么？”

 

　　“他也是一名智者。”

 

　　无衣在慕少艾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起身迎向那名已经走到他们附近的年轻人，“这位医者，是否有事与我二人相谈。”

 

　　那名蓝衣的年轻人，眯着微挑的笑眼，答道：“在下神蛊温皇，方才在远处瞧见二位，感觉一见如故，不知是否有幸与二位交谈一番呢？”

 

　　“在下无衣，这位是药师慕少艾。”无衣脸上神情不便，噙着浅笑温和地介绍自己和慕少艾，同时与神蛊温皇交谈了起来，“阁下方才在会上发表的言论，我与少艾也十分赞同，此地人声嘈杂，无衣体弱，不如换一处安静的地方细细论说。”

 

　　“也好。”

 

　　神蛊温皇从容地应道，狭长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那便请温皇随我和少艾同行了。”

 

　　无衣微微一笑，侧身看向慕少艾，见慕少艾颔首后，示意温皇一同离去，一行三人便悄然离开了万济医会的现场，前往无衣和慕少艾的住所。

 

　　一路上，无衣与温皇一来一往，不深不浅的聊着，而慕少艾则走在无衣的身旁慵懒地抽着水烟，听着无衣和神蛊温皇毫无营养的对话，余光看似发散却是若有若无地在打量着神蛊温皇。

 

　　无衣说神蛊温皇是一名智者，慕少艾看出来了，至少他来到九界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跟无衣聊这么久，却只透露出了一些他想透露的事情又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信息，其他与他个人切身相关的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这人，医术不蜚，为人也不简单呐！

 

　　这是慕少艾对神蛊温皇的评价。

 

　　等到了无衣和慕少艾的居所，无衣已经和温皇说道了这次中原之行的目的。

 

　　“温皇，我与少艾本是想一观天下风云碑的盛况，行至苗疆时，恰闻万济医会的召开，便前来一瞧。”无衣笑着邀温皇进屋，一边说一边从柜中取出茶盏，开始烹茶待客。

 

　　温皇扫视了一圈无衣和慕少艾暂居的住所，从容而随意地坐下，笑着问道：“无衣也想去一观这天下第一的争夺？”

 

　　“是啊，这等盛事，何人不想去一观呢？”

 

　　“哦？”温皇闻言，手中羽扇轻摇，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光，“以无衣才学，称之为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啊！”

 

　　无衣淡然地摇了摇头，“年纪大了，便不想参进这些纷争里去了。”

 

　　神蛊温皇看着无衣俊雅清秀的面容，不由有些讶异地问道：“无衣面貌恍如少年，又怎能称老呢？”

 

　　“若我说，我已逾千百岁了，温皇可信？”

 

　　无衣笑盈盈地看着温皇，状似调笑般地随意说道。

 

　　“只要无衣说，温皇便信。”

 

　　神蛊温皇笑着回看无衣，努力睁大眼睛，似乎要让无衣看见他眼中的真诚。

 

　　“哦！？”

 

　　无衣端起茶壶，准备为温皇斟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神蛊温皇，似乎想要看看温皇是否说的是真话。

 

　　“哈！”温皇轻笑，“温皇一向以诚待人。”

 

　　“我并非不信温皇。”无衣将他沏好的茶水斟入杯中，将这青花白底的瓷盏推向神蛊温皇，“只是温皇的回答太过轻易，让人觉得不真实，更何况无衣如今也不过痴长温皇十数岁罢了。”

 

　　此时，神蛊温皇闻言不由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无衣只比他年长一两岁，却没想到是十数岁，而且在无衣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慕少艾不像之前他说自己已愈千岁时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反而十分平淡，对这话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思，也就是说无衣确实比他年长了十数岁。这是让他着实没有想到的，就算是他有蛊虫在身也只能让自己的身体机能保持最佳的状态，而无法一直维持最年轻的时候的面貌。

 

　　“好了，无衣，你就别逗小辈了。”

 

　　一旁的慕少艾突然出声说道，他看到神蛊温皇被无衣逗得有些破了功，就已经满足了，要知道就算神蛊温皇在有城府，再有心计，也说不过一个已经活了千百年的智者的。

 

　　“温皇你说也要去一观天下风云碑的盛事，不如与我和无衣一同前行。”

 

　　慕少艾笑着邀请山神蛊温皇一同前行。

 

　　然温皇却委婉拒绝了，“温皇家中还有病人尚需医治，便不与二位一同前往了”

 

　　“既然如此，那便只好算了。”

 

　　慕少艾看似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若是有缘，在天允山自会再相见，温皇家中病人还在等着我，便不久留了。”

 

　　说着，温皇起身向无衣和慕少艾辞行。

 

　　无衣颔首笑道：“如此，我与少艾便不远送了。”

 

　　“温皇，告辞。”

 

　　“请。”

 

　　无衣和慕少艾看着温皇踏出房门，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之后，才挥袖合上了房门。

 

　　“无衣啊，欺负小辈有趣么？”

 

　　慕少艾吞吐着水烟，笑着说道。

 

　　“耶！”无衣端起了茶盏掩住面上的偷笑，“若是没有药师你的配合，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啊！”

 

　　“哎呀呀，药师我那是真实反应，可没有做戏！”

 

　　慕少艾拿着水烟管轻轻敲击着桌面，声线微挑地说道。

 

　　无衣抿了一口他特地泡制的苗疆特产茶叶，慢悠悠地调侃着慕少艾，“为你家那只杏花抱不平就自己来，别借我的手啊！”

 

　　慕少艾忽然睁大了眼睛，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但语调仍是有些起伏，振振有词地说：“呼呼，什么叫我家的杏花，那是幽冥君家的，我只是看不过别人欺负小辈！”

 

　　“嗯。”

 

　　无衣轻声应道，笑着睨了慕少艾一眼后，品着手中的清茶，心中默默说道：‘现在不是你家的，迟早是你家的，不是么？照药师你这样的关心照顾的程度下去，那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慕少艾睨了无衣一眼，便不再说话，在一旁悠然悠然地抽着他的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