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影

13 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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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习习带来一丝湿润的气息，无衣站在窗前，遥望着被浓厚的云层时遮时露的弯月，对身后靠在长榻上慵懒地看书的慕少艾说道：“药师，冥医已经离开了。”

 

　　“哦？”慕少艾微抬眼帘望向背对着他的无衣，“万济医会才召开了三分之二，他就走了，看来他的实验失败了。”

 

　　“不错，听下面的人说，冥医离开的时候愁眉深锁，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无衣将他方才看到的报告说给慕少艾听，脸上流露出看好戏的模样，“药师没有什么想法么？”

 

　　慕少艾虽然看不到无衣面上的神情，但猜也能猜得到无衣此时是什么态度，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手中的书册翻过了一页，“哎呀，无衣这是希望老人家我有什么想法么？”

 

　　“药师的心思，无衣怎能猜到。”无衣轻轻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怕是会给冥医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是为医者必然会经历的事情。”慕少艾说着，眼神有那么一瞬变得幽深，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杏花他会想通的，不需要老人家我去做些什么。”

 

　　无衣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叫没什么想法，这叫插不上手！

 

　　“不过，他似乎还有一个病人。”无衣伸手合上了窗户，转身走到了圆桌旁坐下，“他们两人现正朝羽国的方向而去。”

 

　　“羽国？”

 

　　慕少艾有些意外的反问，按照幽冥君之前给他的路线，杏花君下一个要前往的地方是江南而非羽国，难道……

 

　　“嗯。”

 

　　慕少艾的疑问，无衣是知晓的，按照他得到的情报来说，冥医下一步前往何处都不会前往羽国，这次的变故怕是和他那个病人有关。

 

　　无衣和慕少艾都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那人与冥医在万济医会举行期间相处的状况来看，那人于冥医无害，至于那个病人跟羽国之间有何联系不是他们深究的地方，也与他们无关。

 

　　“说到杏花，之前那个被你邀请过来的神蛊温皇如何了？”慕少艾随手将书册放在长榻上，起身走到圆桌的另一侧坐下。

 

　　“那日交谈过话，温皇便离开了。”

 

　　无衣执笔在空白的宣纸上挥洒着墨水，一笔一划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奇异的符号，至少在慕少艾看来像是鬼画符的文字。

 

　　“呼呼，看来温皇家中真的有人等着他回去呢！”

 

　　慕少艾拿起搁置在桌上的水烟管，随意地拿在手中把玩着。

 

　　“有缘自然会再见。”

 

　　无衣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一篇文章写满了整张宣纸，他双手抬起轻薄的宣纸，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随即卷起纸张塞进一个细长的竹筒之中。

 

　　慕少艾眼珠一转，眯起眼笑道，“哎呀，我说无衣啊，我看那温皇对你的兴趣不小呢！在天下风云碑的现场必然会遇见他。”

 

　　“药师说笑了，我像温皇应对药师的医术更感兴趣。”无衣拿起竹筒，起身走到窗边，在窗沿上轻轻敲了三下，听到窗外一声轻微的触地声，无衣把窗户推开了一个缝，将竹筒扔出窗外，待一阵微风透过窗缝吹起无衣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时，他才合上了窗门，转身回到了圆桌旁，落座。

 

　　无衣笑语盈盈地看着慕少艾，面色坦然而从容，只是眼神中流淌着一抹狡黠的神色，“再者，温皇也说过他对天下第一的争斗感兴趣，介时自然有见面的机会。”

 

　　“那药师我就静观温皇他能拿下哪个天下第一了。”

 

　　慕少艾抬起手中的水烟管，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夹杂着清浅的药味，不让人感到呛鼻。

 

　　“药师，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无衣起身对慕少艾说道。

 

　　“是，老人家我是该去睡个养生觉了。”

 

　　慕少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晃悠晃悠地推开房门，朝他的卧房走去，而无衣也跟在了慕少艾的身后走出了房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月落日升，几个日夜转瞬即逝，万济医会这一场盛会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从各地赶来参会的医者，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无衣和慕少艾是最后离开的两人。

 

　　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上，无衣和慕少艾端坐在其中，谈论着如今武林的武者，接下去将要前去的天允山，是天下风云碑举行的中心地，能人异士必定不在少数，就不知他们能看到怎样的能为呢？

 

　　与此同时，一辆同样朴素的马车来到了中原与羽国交界的云天关，从马车上走下一青一蓝两道身影，蓝衣的医者扶着青衫的文士慢慢地登上云天关，越过彩虹桥进入了羽国境内。两人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继续朝着羽都的方向前进。

 

　　马车上，蓝发蓝衣的医者一边给青衫文士把脉，一边问道：“我说黓龙君啊！”

 

　　“策天凤。”

 

　　青衫文士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在蓝衣的医者耳边响起。

 

　　“啊？”

 

　　医者不明就里地抬头看向青衫文士。

 

　　“万军无兵策天凤，以后叫我策天凤，杏花。”

 

　　策天凤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麦叫我杏花，策天凤是吧，我记住了。”

 

　　冥医收回了给策天凤把脉的手，侧身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从里面翻了好一会儿，翻出了一瓶药丸，他将这瓶药打开，从中道出了一粒药丸，伸手递到策天凤面前。

 

　　“把药吃了。”

 

　　策天凤淡淡地瞥了冥医一眼，伸手拿起冥医手中的药丸，吞进了口中。

 

　　冥医看着策天凤安安分分地把药吃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自从他把策天凤要喝的药制成了药丸，对方乖乖吃药的次数便增多了不少，虽说这是为了方便赶路时服药，但他决定以后给策天凤开的药方，都做成药丸给他吃。

 

　　“我说天凤啊，我们来羽国是做什么啊？”

 

　　冥医掀开车帘，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风景有些疑惑地问道。

 

　　策天凤透过冥医掀开的帘子朝外望去，郁郁葱葱地绿色从他的眼前划过，充满了生机，而他却看到了这生机背后的死气，想到他师门的那些人，他的眼神就微微冷了三分，薄唇微启吐露出两字，“办事。”

 

　　这漫不经心、毫无起伏的声调，会让人有一种他是置身事外的感觉，而与策天凤相处了一个月的冥医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转身看向策天凤。

 

　　似乎是被冥医关怀的眼神所感触，策天凤缓缓地阖上了眼眸，又淡淡地说了几个字，“养伤，散心。”

 

　　至于是养谁的伤，散谁的心，就不言而喻了。

 

　　冥医闻言，开心地笑道，“我就知道天凤你不是那么冷漠的人，不过，你的伤是要好好养养，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到时候就不好治了，还有……”

 

　　策天凤掀开眼帘瞥了冥医一眼，随后便又阖上了眼眸仍有冥医在他耳边唠叨，直到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厌烦了，才会淡漠地说，“杏花，安静。”

 

　　“我都说了不要叫我杏花。”

 

　　冥医先是反驳策天凤对他的叫法，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要他做什么。

 

　　一时间马车里便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有车轮与地面摩擦的细微的沙沙声透过车帘传入马车内，驾车的车夫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本分地驾着马车朝着羽都的方向前行，经过了数个日夜终于到达了羽都，通过城门，马车缓缓地行驶在热闹的街道上，不知绕了几个弯最后进入了城南一处老旧的宅子中。

 

　　在冥医与策天凤到达羽都的同时，无衣和慕少艾也来到了天允山下，因为天下风云碑的开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天允山，此时是人声鼎沸，许多瞧出商机的商家在天允山下开启了简陋的茶寮、酒肆，而在天允山十里之内也多出了许多新建的客栈、酒楼。

 

　　无衣和慕少艾在缘来客栈门外下了马车，车夫跟着小二将马车拉去后院，而慕少艾和无衣一同走进了客栈，一进门便听到大堂中有一说书人正激动地在那说着月余前拿下天下第一剑称号之人的事迹。

 

　　“要说这剑道一途啊，自从五十年前天剑慕容府隐世不出后，这三十年便是古岳派的时代，而今乃至以后的剑界估计将会是任飘渺的时代。”

 

　　有人看说书人信誓旦旦地说，心存疑虑地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说书人瞥了问话的人一眼，脸上的兴奋不减，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什么啊？”

 

　　不仅刚刚问话的人不解，其余听他说书的人也疑惑地看着他。

 

　　“我得到消息，原来任飘渺以自创的八式飘渺剑法打败了当时前来应战的众人后，不过几日又以一人之力，一式剑九灭了巫教全族！”

 

　　说书人夸张的语气，让人听了不禁感到震惊，而他的还未完。

 

　　“而任飘渺最大的长处在哪，你们知道吗？”

 

　　说书人故作玄虚地话语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不由纷纷给他面前放置的长篓中投钱，纷纷喊道，“你到是快说啊！”

 

　　“哈！”说书人满意地笑道，“任飘渺最大的长处，是他还年前，我看尚且未过而立，而他在剑道上的领悟又不低，你看才用剑八胜过了众人，不过几日便悟出了剑九，若不是我有朋友在苗疆茶馆说书，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众人闻言一怔喧哗，就在这喧哗声中，无衣和慕少艾走上了二楼雅间，在转角处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人也看到了他们，正缓步朝他们走来。

 

　　“许久不见了，无衣。”神蛊温皇摇着手中的羽扇，笑着看向无衣和慕少艾，“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

 

　　“确实有缘。”无衣含笑着点了点头，“温皇不如与我和少艾一同就座。”

 

　　“那温皇就却之不恭了。”

 

　　“哈。”无衣轻笑了一声，“请。”

 

　　无衣和慕少艾先走一步带着温皇来到了他们预定的雅间。

 

　　三人落座之后，温皇环顾四周，悠然笑道：“无衣和少艾可真是一刻都忘不了雅趣啊！”

 

　　“人生苦短，清闲是福，享乐优先嘛！”慕少艾笑着摸了摸他的长眉。

 

　　温皇以扇掩面，笑眯着眼眸，注视着慕少艾，“少艾真是温皇的知音啊！可惜家中有个小娃儿，让温皇闲不下来。”

 

　　“男孩、女孩？”慕少艾手撑着头，斜倚在桌旁，“是个女娃儿就好了，男孩儿从来都是让人糟心的。”

 

　　“哦？”温皇微微放下羽扇，眼中闪烁着一丝微茫，“少艾养过孩子？”

 

　　无衣点了点头，看着慕少艾对灵鹭的不满，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道：“少艾收养过一个孩子当徒弟，如今已经出师了，鹭儿小时候经常和少艾对着干，所以少艾便更加喜欢我那个女徒弟，经常想要让鸢儿变成他的徒弟。”

 

　　温皇闻言挑了挑眉，“这么看来，少艾是没成功。”

 

　　“可不是吗！”无衣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成了，少艾也不至于这样怨念了。”

 

　　“那温皇可是有些庆幸自家的是个女孩儿。”

 

　　温皇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真了几分，他忽然对神蛊峰中那个还被千雪照料着的孩子多了那么一份的好感，看着眼前的两人也顺眼了不少，想起无衣曾说过他们是来这围观天下第一的争夺的，他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

 

　　“无衣你来看这天下第一的争夺，来的可有些晚了。”

 

　　“哦，怎么说？”

 

　　“这最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去的几个月里，武者之间的比试可不局限于天允山这个范围，与其在此等着，不如到神蛊峰小住一段时间，好让温皇招待一番。”

 

　　无衣看着神蛊温皇幽深的墨瞳，自是知晓对方想要更加深入了了解他和慕少艾，既然对方有意了解，那他又何必去拒绝呢！想温皇这样的人，为友为敌都不是好相与的，但非是必要，又何必自苦去惹怒他呢！

 

　　“既然温皇盛情相邀，那无衣便不推脱了。”

 

　　而一旁的慕少艾听到神蛊峰三字，忽然眼前一亮，“神蛊峰，是那座毒物丛生的孤峰么？”

 

　　“少艾听说过？”

 

　　神蛊温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的住处一向隐秘，神蛊峰周遭更是荒芜人烟，至今只有寥寥几人知晓，慕少艾又是如何知晓的？

 

　　“老人家我游历中原的时候，曾经路过那里，可惜当时还有要事在身便没有进入。”慕少艾笑着说道，“这次温皇相邀，老人家我可是要一偿所愿了。”

 

　　无衣闻言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看来又要有不少的药材被少艾你糟蹋了！

 

　　“呼呼，是么叫糟蹋！药师我哪次失手过，糟蹋药材的从来都是小鹭那臭小子！”

 

　　慕少艾不满地用水烟管敲了敲桌子。

 

　　与此同时，远在羽国师尹府的灵鹭忽然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上官鸿信闻声看向他，“没事吧，这已经是你今天打的第三个喷嚏了。”

 

　　灵鹭摸了摸鼻子，肯定地说道，“一定是师傅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哈！”神蛊温皇看着无衣和慕少艾相处的过程，不由想起了他和千雪、藏镜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择日不如即日，无衣、少艾，我们此刻便上路。”

 

　　“没问题。”

 

　　慕少艾迅速地回答，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神蛊峰一寻他想要的药材来了。

 

　　“那便有劳温皇带路了。”

 

　　“无妨。”

 

　　温皇手中羽扇轻摇，笑着看了无衣一眼，随后转身说道，“随我来吧。”

 

　　温皇转身后，无衣和慕少艾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起身跟在了温皇身后，朝着神蛊峰的方向一路慢悠悠地走去。